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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刘 青
演员郝蕾曾在一个采访中提及:“生活实质发生的、根本解决不了的问题,才应是电影、电视剧该去呈现的。那种想尽办法、用尽各种力量都拔不出去的刺而产生的隐隐作痛的感觉最打动人。”台剧《忘了我记得》恰恰就是这样一部作品。它聚焦原生家庭之殇、中年危机,以及人类无可回避的病痛与死亡等棘手问题,以挖掘人物内心真实的手法,呈现了一场充满温情的陪伴之旅。
《忘了我记得》剧照
该剧总共八集,前三集主要展现了人物个性与关系,围绕中年女性程乐乐的亲情、爱情和友情展开,其中的爱与痛初露端倪。此时的戏剧表现,仍以浮于人物行动之外的矛盾冲突为重点。从第四集起,程乐乐原生家庭的困境开始揭开神秘面纱。不快乐的妈妈与不幸福的女儿究竟孰轻孰重,似乎成为一个无解的难题。因为无论是年幼失去母亲爱护的孩子,还是囿于家庭丧失自我的妈妈,都使人陷入一种心痛的窒息境地。该剧亦由此进入对人物内心的深入剖析。
从追剧的直观感受来说,“没妈的孩子像棵草”似乎更加令人心颤。这大抵是因为该剧的视角是以程乐乐的心理感知为焦点,她自幼便缺失母爱,直至母亲去世都没能获得弥补。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、不甘与渴望交织,是恨亦是爱,都无果而终。想要寻求和解却最终连个抓手都没有的无奈,竟是如此令人欲哭无泪。然而,该剧并没有对程母进行批判和讨伐,而是通过程父之口表达了对母亲这一身份的包容与理解。不同于以往忍辱负重、无私奉献的刻板母亲形象,该剧塑造了一个初为人母、尚未做好准备的新手妈妈——丈夫常年在外跑船,无人帮衬育儿。生活的天翻地覆令她猝不及防,只能机械应付。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,她的人生日渐萎靡。八年的时光里,她大概经历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,才最终决定毅然出走。妈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?在牺牲自我与成就自我之间艰难博弈,或许才是更多母亲的内心真实写照。因此,在程乐乐的原生家庭困局里,一家三口皆陷于其中,各有各的伤痛、局限与愧疚。即使时间倒流让他们重选一次,这依旧是一个令人手足无措、难以圆满解决的问题。命运如同一张大网,将众人笼罩其中,很难将责任归咎于谁。故而,程父会说“有人适合当妈妈,有人只是不适合”。程乐乐则以“作为女儿,我不原谅你;但作为女人,我理解你”,试图让自己释怀。一种令人心动的悲悯情怀在剧中悄然弥漫。
作家蒋在曾在储吉旺文学奖颁奖典礼上说过:“我想文学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,不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强大,而是允许我们在软弱中停留片刻,不因我们会有这样的时刻而感到羞愧难当。”人生的复杂与沉重是无可规避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一个课题。在现实困境里,比讲述与解释更有力的,或许是一种陪伴。电视剧《忘了我记得》通过镜头与影像,恰如其分地彰显了这种特质,呈现出一股温暖的陪伴力量。相较于文学的含蓄与隐晦,剧集在现实灰暗中又融入了更多鲜亮的表达。
程乐乐的丧母之痛还未被完全消化,其父又被诊断患上阿尔茨海默症。伴随老人失智而来的生理与精神上的巨大变化,如山洪般呼啸而至,令程乐乐无暇应对,事态便在不可控的轨道里急转直下。一面是程父时好时坏的状态以及努力与遗忘抗争的徒劳,一面是程乐乐在茫然无措中的坚持与煎熬。直至程父的身体与记忆彻底“败落”下来,程乐乐才恍然发觉,原先那个大大咧咧、有些不靠谱的父亲竟是这么可爱。更为不可思议的是,往日与父亲隔阂的背后,亦满是父爱的笨拙与真挚。然而,纵使温情再多,在遗忘的消磨里,一切都是那么冰冷与无助。
人生总有某些时刻只能独自面对,即便是好朋友,也无法全然悲喜相通。在照顾失智父亲的日子里,养家与顾老的双重压力让程乐乐几乎喘不过气来。她既害怕父亲突然离去,又害怕他一直无法解脱。好友佳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,被家庭困住的她只能将生病的父母交由护工照料,无奈又愧疚。闺蜜苏菲的孤独无可言说,坚持独身的她隐瞒了父母车祸去世的真相,只因害怕旁人的安慰与怜悯。人生的复杂与沉重在此一一具象,观众如照镜子般,照出各自生活中的一地鸡毛与内心的翻江倒海。《忘了我记得》并没有简单粗暴地为大家指引一个“光明的未来”,它只是静静地将生活里的“隐痛”如实呈现,让人能够在某个喘息的时刻获得某种陪伴的慰藉。
脱口秀演员是程乐乐的第二职业。剧中,脱口秀表演如同现实生活的艺术再现,成为串联剧情发展的重要线索。起初,程乐乐只是把脱口秀当作情绪宣泄的“出口”,将生活中的沮丧与狼狈以自嘲的口吻表达出来。后来,她尝试讲述真实经历以对抗残酷现实,却因得不到老板认可而戛然而止。最终,经历了父亲的病痛与离世,程乐乐仿佛涅槃重生,与过往达成和解与重构。她在脱口秀表演中以“父亲的遗忘与我的记得”为核心,将个人经历升华为对“亲情、生命与记忆”的思考,用幽默包裹深沉的爱和遗憾。在与观众的共鸣中,她实现的不仅是表达深度的突破,更是个人成长的蜕变。这亦是台剧《忘了我记得》在展现真实人生之后闪烁的希望之光与题中要旨,为这一场充满温情的陪伴之旅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。(刘青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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